晋书_列传第十一章译文

查阅典籍:《晋书》——「晋书·列传第十一章」原文

  魏舒,字阳元,任城樊人。年幼时父亲死去,被外祖父宁氏家收养。宁氏盖房,看宅地风水的人说:“将出贵甥。”外祖母因为外孙魏氏年少而聪明,心中认为他应了风水先生的话。魏舒说:“我当为外公家证明这所宅院的吉相。”很久以后才另住他处。身高八尺二寸,体形容貌秀美伟岸,能喝一石多酒,然而迟钝质朴,不被乡亲们看重。堂房叔父吏部郎魏衡,在当世有名,也不了解他,让他看守水力舂米的设施,并经常叹息说:“魏舒能胜任百户长,我就心满意足了!”魏舒也不把这放在心上。不注重常人的节操,不做矜持自高的事,经常想要包容才能崇尚人物。始终不揭露别人的短处。生性喜好骑马射箭,穿着苇衣,进入山泽,以捕鱼打猎为业。衹有太原王义对魏舒说:“你最终将成为宰相,然而如今不能让妻子儿女免去饥寒,我应当帮你经营生计。”时常赈济魏舒的不足,魏舒接受并不推辞。

  魏舒曾经去野王,房主人的妻子夜裹生小孩,不一会儿听到车马的声音,车上人相问说:“是男孩还是女孩?”回答说:“男孩,写下来,十五岁时死于利器。”又问:“屋裹睡的是谁?”回答说:“魏公魏舒。”十五年以后,又去房主人那裹,问所生的儿子在哪裹,回答说:“因为砍桑枝被斧头砍伤而死。”魏舒自己知道将会成为公。

  四十多岁时,郡中计掾访察孝廉。宗族认为魏钟没有学业,劝他别去赴试,可以此表现高洁。魏舒说:“如果赴试而考不中,那责任在我,怎能以不赴试窃取高洁的虚名来作为自己的荣耀呢!”于是自学功课,百天学习一部《经》,因而对答策问并考中。授他渑池长,迁任浚仪令,入朝任尚书郎。当时要节选淘汰郎官,不称职的罢免。魏舒说:“我就是该淘汰的人。”卷起被褥就走。同僚中一向没有高论的人都面有愧色,谈论此事的人称道魏舒。

  逐渐迁任后将军钟毓的长史,钟毓经常和部下射箭,魏舒常常为他筹划而已。后来遇上友人不足,让魏舒凑数。钟毓起初不知魏舒善于射箭。魏舒射姿典雅,射出没有不中的,满座惊讶,没人比得上。钟毓感叹道歉说:“我没有充分发挥你的才能,有如此好的射艺,难道仅限于射箭这一件事吗!”

  转任相国参军,被封为剧阳子。在官府朝中细碎的事务上,未曾看出魏舒治政的好坏;至于关系到国家废兴的大事,众人没有能作出决断的,魏舒慢慢筹划它,往往超出众议之外。文帝深深器重他,每逢朝会完毕,目送他说:“魏舒容貌堂堂,是众人的领袖。”

  迁任宜阳、荣阳两郡太守,很有好名声。征入朝中任散骑常侍。出任冀州刺史,在冀州三年,有简明仁爱的名声。入朝任侍中。武帝因为魏舒清廉朴素,特地赐绢百匹。迁任尚书,因公事应当免去官职,韶书命令按赎过论处。魏舒娶了三次妻都死了,逭年自己上表请假回本郡安葬妻子,下韶赐葬地一顷,钱五十万。

  太康初年,官拜右仆射。魏舒与卫罐、山渣、退趸等人认为天下统一,应按照古代典章在泰山封禅,前后多次陈述此事,皇帝谦让不同意。任命魏舒为左仆射,兼管吏部。魏舒上书说:“如今挑选六宫,以玉帛行聘礼,而以往派御府丞奉送聘礼,完成喜庆礼仪,礼物重而使者轻。我认为拜三夫人应派遣卿,九嫔派遣五宫中郎将,美人、良人派遣谒者,这样在典章制度方面显得盛大。”下韶书让详细论证此事,众人的意见不一,于是被搁置下来。加任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等到山涛去世,让魏舒兼任司徒,不久正式就任。委蜡有威望,俸禄赏赐分送给亲属,家中没有多余财物。陈留人周震几次被多个官府征召,聘书下达以后,官府主人就死去,众人给周震一个外号叫杀公掾,没有征用他的人。魏舒就任用他,而竟然没有灾患,有见识的人根据此事说魏舒通达知命。

  因年老,常称病辞职。中间又短时间就职,代理兖州中正,不久又称病。尚书左丞却说给魏舒写信说:“公久病稍好,治理政务就是了,这正是皇上所关心的。为什么重新就职后又卧病,委曲自身回避法度,很是失去了众人的厚望。公年少时建立了巍巍大业,一旦放弃,难道不可惜吗!”魏舒和起初一样仍旧称病。

  后来因灾异请求辞官,皇帝不答应。此后趁正月初一朝会完毕回到宅第,上表送还印章绶带。皇帝下手韶敦促劝勉,而魏舒坚决坚持己意,于是下诏说:“司徒、剧阳子魏舒,行道宏大精粹,思量深远,忠敬正直,一心在公,尽力谋划。在朝中铨选官吏,任命官员公允有秩序;出任地方官,敷陈弘大五教。美好的教诲流传四方,声望显著,可以说是朝中的俊杰人物。然而屡次表示谦让,言辞心意恳切真诚,我反复阅览,读来令人若有所失。成就别人的美意,是先代典章所赞许的,难于违背他的诚心。如今听从他的要求,以剧阳子身份回府第,位同三司,俸禄赏赐和以前相同。赐几案手杖,不必上朝,赐钱百万,床帐席褥自相配套。用舍人四人做剧阳子舍人,设置官骑十人。派光禄勋奉送策书,主持此事的人详细地按照典章礼节,需一切依照旧制。”于是赐安车驷马,门前设置鹿角木架。魏舒办事必定先做后说,辞职时,没有人知道。当时的议论认为晋开国以来,三公能辞职荣耀结局美好的,还没有别人。司空卫罐给魏舒写信说:“常与你共同议论辞职的事,每次没有结果,可以说是看此事在前面,一下又落在了后面。”太熙元年去世,时年八十二岁。皇帝很是哀悼,赠与安葬的财物优厚,谧号康。

  儿子魏混字延广,清静聪慧有才能,任太子舍人。二十七岁时,死在魏舒之前,朝廷内外都为魏舒悲伤痛惜。魏舒常常悲痛,事后叹息说:“我比庄生差得远了,岂能用无益的悲痛来损伤自己呢!”于是一直到服丧完毕不再哭泣。诏书说:“魏舒衹有一个儿子,薄命短寿。魏舒告老逊位时,遭受困窘孤独的痛苦,每当想起此事就悲伤,为他感叹哀悼。思忖散愁养气的方法,可以进一步增加有滋味的物品。再赐给阳燧四望总窗户皂轮车牛一乘,希望出入观望,也许足以排遣忧愁。”让庶琢魏融继嗣。又死得早,侄孙魏晃继嗣。

  李憙字季和,上党铜鞮人。父亲李牷,是汉朝大鸿胪。李憙年轻时有好品行,广博地学习精深地研究,与北海人管宁以贤良被征召,不去。几次征入三府,不就任。宣帝又征召李悫任太傅属,以有病为藉口坚决推辞,郡县扶他登车上路。当时奎台的母亲病重,于是偷偷翻越泫氏城墙徒步回家,于是赶上母亲的丧事,议论此事的人赞美他的志气节操。后来任并州别驾,当时骁骑将军秦朗路过并州,州将毕轨对他恭敬,让他乘车到官署。李意坚决劝谏认为不能那样,毕轨不得已依从了他。

  景帝辅佐朝政时,任命奎台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李憙到任,被引见,景帝对李憙说:“过去先公征用你而你不答应,如今我任命你你就来了,为什么呢?” 李憙回答说:“先君以礼对待我,我得以依照礼决定进仕或退身。明公用法来约束我,我畏惧法律就来了。”景帝很是器重他。转任司马,不久官拜右长史。跟从讨伐jI>丘俭回朝,迁任御史中丞。居官正直,不畏强暴权势,百官为此震肃。举荐乐安人孙璞,也因有道德而显赫,当时的人称赞他能识别人才。不久迁任大司马,因公事被免官。

  司马伯任宁北将军,镇守邺,以李患为军司。不久,任命李悫为凉州刺史,加任扬威将军、假节,兼护羌校尉,安定华夏抵御蛮夷,很有声望业绩。羌人进犯边塞,李患趁着有机可乘时,来不及奏报,就适时出兵深入,于是取得大胜,因功劳大免遭谴责,当时的人把他比为汉朝的遁奎世、甘延寿。于是请求回京,答应了他。住在家中一个多月,官拜冀州刺史,逐渐升任司隶校尉。

  等到魏皇帝向晋禅让时,李悫以本官代理司徒的职务,做太尉郑冲的副手奉持策书。泰始初年,被封为祁侯。

  李憙上疏说:“过去的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司马睦、已故的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公家三更稻田,请求免去山涛、司马睦等人官职。武陔已经死了,请求贬损他的谧号。”韶书说:“法律这种东西,天下以它为准绳,不回避皇亲贵族,逭之后才能实行,我怎能在其间放纵邪枉呢!然而考察此事都是刘友做的,侵犯剥削百姓,迷惑朝廷官员。奸臣居然敢做这样的事,当刑讯追究刘友来惩戒邪佞。山涛等人如不再出过失,都不再问罪。《易经》说‘王臣忠诚,是因为没有私心’。如今李患坚持一心在公的志向,按照责任办事,可以说是‘国家的司直’啊。光武帝说过‘皇亲国戚尚且收敛自己来回避二鲍,,是否就是这样呢!告诫众官吏,各自慎重对待自己的职务,宽大原宥的恩典,是不会多次遇上的。”李意任两代司隶,朝廷内外称赞他。因公事被免官。

  那年,立了皇太子,任命李患为太子太傅。自魏明帝以后,束宫长久空旷,制度荒废缺损,官员不完备,詹事、左右率、庶子、中舍人等官职都没设置,衹设置了卫率让他主管兵马,太傅、少傅共同代理众事。李意在位多年,教训道义尽心谋划。

  迁任尚书仆射,授特进、光禄大夫,因年老退位。韶书说:“光禄大夫、特进李意,凭仗美德推行道义,应当官居台司,辅助光大皇家,然而因年高辞去官职。虽然悠闲无为,可以养神,然而虚心的名望,怎能不让人感慨!因袭光禄的称号,改授假金紫,设置官骑十人,赐钱五十万,俸禄赏赐等级礼仪,与三司相同,门前设置鹿角木栅。”

  当初,李患任仆射时,凉州敌人入侵边境,李意倡导起兵去讨伐。朝廷官员认为出兵不易,敌人不足以造成祸患,最终不听从李意。后来敌人果然极端放肆,凉州覆没,朝廷深感后悔。因李患清廉朴素节俭,赐绢百匹。等到齐王司马攸出外镇守,李患上疏谏静,言辞很是恳切。

  李意自从做官,虽然不是清廉得与众不同,然而家中没有积蓄,与亲朋好友甚至共享衣食,未曾利用朝廷官员身份谋私。等到死后,追赠太保,谧号成。儿子李赞继嗣。

  小儿子李俭字仲约,历任左积弩将军、屯骑校尉。李俭的儿子李弘字世彦,年少时即有清廉的节操,永嘉末年,历任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刘写字子真,平原高唐人。是汉朝济北惠王刘寿的后代,父亲刘广,是斥丘令。刘宜少年时贫苦,靠卖牛衣来养活自己。然而他好学,手裹缠着绳子,口中还诵读着诗书,知识广博通晓古今。自身品德清洁,行为没有瑕玷。郡中访察孝廉,州裹推举秀才,都不去。以计吏身份进洛阳,调任河南尹丞,迁任尚书郎、廷尉正。后来历任吏部郎,参与文帝相国军事,被封为循阳子。

  钟会、邓艾讨伐蜀国时,有客人问刘宫说:“两位将领能平定蜀国吗?”刘宫说:“必定能击破蜀国,然而都回不来了。”客人问其中的缘故,笑着不说,结局正如刘害所说的那样。刘窟的先见之明,都类此。

  因为世上进取竞争过盛,廉洁谦逊的品德缺损,于是着《崇让论》来矫正世风。文章说:古代圣王在教化天下时,之所以要崇尚谦让,是因为想发现贤才,平息竞争。人的本性没有不希望自己贤明的,因而劝善让贤来表现自己的贤明,难道有藉着谦让来表现自己不贤的吗!因而谦让的品德兴盛,贤能的人不用搜求就自己出来了,极公正的举措自己就施行了,百官的副手也就预先齐备了。一个官职缺员,选取众官所推让得最多的那个人任用他,这是审慎的方法。朝廷的官员在皇帝面前都谦让,平民百姓都受教化而模仿,推举贤人向贤能让位的风气从此就产生了。一国的人推举他,他就是一国的能人;天下人都推举他,他就是天下的能人。推让的风气盛行,那么贤与不贤就经纬分明了。这种习气流行,在高位的人不用费心,因为有了公正的议论,听从就是了。因此说,尧作为君伟大啊,无法用语言来称颂。说的是天下自己就安定了,没看到尧是怎么教化的,因此无法用言辞形容。又说,舜、禹拥有天下而不据为己有,不求有所作为而能实现教化的人恐怕就是舜吧。贤人在朝廷上相谦让,有大才的人常居大官,平民在民间不相争夺,天下就平安了。用贤才来教化无事的百姓,最好的道就兴起了。自己衹要等待成功就行了,还有什么必要参与其间呢!因而可以歌吟《南风》的诗篇,弹奏五弦琴了。成就这种功业不是靠别的,是崇尚谦让造成的。孔子说,能用礼仪谦让治国,那么就不难了。

  在朝廷裹的人不致力于谦让已经很久了,天下也因此变化。自从魏以来,应征做官的人,及在职的官吏,在被委以官职时,虽然自己说自己无能,但终究没有人肯把职位让给胜过自己的人。推让的风气没了,竞争的心就产生了。孔子说,在上位的人崇尚推让,下面的人就不争夺,说明谦让不兴下面必定争夺。推让的风气兴起,那么贤能的人每天都被推举;竞争的心产生,那么贤能的人每天都被诋毁。竞争的人想要自己争先,很是憎恶贤能的人占了先,因而不能不诋毁。因此孔子、墨子不能避免世人诽谤自己,更何况不如孔、墨的人呢!议论的人都说,世间少有名望高的人才,朝廷没有具备大才能可以做大官的人。民间百姓及小官吏也说,朝廷的人虽有高官名望,但都不如以往的人。我认为这两种看法都不对。不是现今缺乏人才,而是现今不重视谦让。一个人有了超出众人的声誉,诋毁必定跟着出现,是他的名声无法保全造成这种情况。即便是稷、契又来到人世,也不能保全他们的名声。贤人庸才混杂,优劣不分,人没有平素确定的评价,官职有了缺员,主持选用的人不知用谁,衹是按官职次第来推举。才能同等的人而先被任用的,不是有权势人家的子弟,就必定是被有权势的人所惦记的人。不能仅根据一个人的贤能,而是因为他曾先被任用的资本,于是又不断地被迁升。不断地迁升,不能胜任的毛病就出现了。考察在官位的人,政绩没听到什么,自己又不是权势人家的子弟,一般是因为资历次第而得以进升的。

  假如使天下崇尚谦让,士人必定由于被推让然后才出名,有了名声官府才能任用他。那些名声行状没有树立起来的人,在官位没有政绩的名望,当然得让位给别人。官府没有理由任用他们。他们之所以不断地被任用,是因为谦让的美德荒废了,凭资历用人的历史已经很长了。因此从汉、魏以来,时常举行大规模的举荐活动,让众官吏各自推举他们所了解的人,仅根据才能任用,不限官阶次第,像这样的情况有多次了。他们所推举的人必定有适合的,没听说时常有人被提拔任用,那是因为不知道谁最贤能。所推举的人必定有不合适的,然而不加罪,那是因为不知道谁最不贤。不知道的原因,是由于当时的人没有肯相推让的,贤能与愚昧的名分没有区别,造成了上述情况。推举别人的人知道在高位的人不能详细审察,因而敢于随便举进。有的推举贤能时,由于涉及到了他所喜爱的人,于是一时间纷纷来到,人数众多,各自说自己推举的人贤能,用夸大的言辞描述,被推举的人好像都一个样,难以区分。参差错乱,真伪混杂,由此变得更为严重。虽然推举者有不能尽忠的罪名,也由于在上者听取推举考察人才的路开得太滥,才造成了这种局面。过去齐宣王爱听竽声,一定要三百人合吹才听,给每个吹竽者几个人的俸禄。南郭先生是不会吹竽的人,因为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得下他不会,于是请求为王吹竽,白白享用几个人的俸禄。齐湣王觉悟而改变了做法,仍难于显出先王的过错。于是下令说:“我比先王更爱听竽声,想令他们依次吹给我听。”南郭先生于是逃走了。推举贤人的风气不树立,滥举的方法不改变,那么南郭先生一类人就会充斥朝廷。才高守道的人逐渐减少,争权夺利有权势的家门逐渐增多。即便国家有典章刑法,也禁止不了。

  谦让之道不能兴起的弊病,不仅在于贤人处在低下的地位,不能按时迁升,国家良臣中担负重任的人,也将渐渐受到怪罪而退出官位。怎么能知道是这样呢?孔子认为颜氏的儿子不重复同一过失,说明不是圣人谁都会有过失。宠幸尊贵的地位想要得到的人多了,他们憎恶贤能的人挡其路,因而一旦别人有了过失就诋毁别人的人也多了。诽谤诋毁的产生,并非凭空而来,必定是藉着别人细微的过失来进行夸张。诽谤诋毁的话听了多次,在高位的人虽然不想相信,但不能不根据所听到的,藉着事情的发展来仔细观察,没多久,诋毁的话就应验了。有了验证,又怎么能不治罪呢。如果知道了却又放纵,帝王的威望就渐渐衰落,有命令而得不到执行从此就开始了。知道了就全都治罪,受怪罪而退位的人渐渐增多,大臣就有了自身无保障的心。贤才不能进升,重臣曰见疏远,这是统治国家的人深深的忧虑。《诗经》说:“受到爵禄而不相让,导致自己灭亡。”不谦让的人担心灭亡都来不及,而指望他有益于国家朝廷。不也太难了吗!

  我私下认为改变这种陋俗不难。怎么知道呢?一时在官位的人,虽然夹杂有庸才,但其中贤明的人也很多,难道都不知道让贤是高贵品德吗!衹是因为当时都不让,习惯成自然,于是就不做罢了。臣子刚被授职时,都向上进表,叫作谢章,这种做法由来久远了。原来谢章的本意,是推举贤能来感谢国恩的。过去舜让禹任司空,禹跪拜行稽首礼,让位于稷契及咎繇。让益任虞官。让位于朱虎、熊、熊。让伯夷主管三礼,让位于夔龙。唐虞时代,众官在初受官职时,没有不谦让的。谢章的本义,大概就是从此而来。《尚书》记录这些事,是要把它作为世世代代的典范。到了末世所行用的,不贤的人不能让贤,假意感谢被任用的恩典而已。如此相承不变,这是习俗的失误。

  被录用的官员要通报表章的,能让贤推能才上报,不能有所推让白白浪费简册纸张的,一律不向上报送。做臣的刚被授职时,各自想推举贤能而让位于人,推让的文辞交给主事人掌管。三司有了缺员,挑选三司所推让得最多的人任用他。造就是一公缺员,三公已预先选好了。再说主管选人的官员,不必担任着公而选三公,不如让三公自己共同挑选一公为好。四征缺员,挑选四征所推让得最多的人任用他,造就是一征缺员,四征已预先选好了,必定比缺员以后让主事人挑选审慎。尚书缺员,挑选尚书所推让得最多的人任用他,这是八个尚书共同选一个尚书,比临到缺员让主事人挑选八个尚书审慎。郡守缺员,挑选众郡守所推让得最多的人任用他,比担任主管的人命令挑选百郡守审慎。

  拿众官百郡的推让,与主事人一人相比,是不可同Et而语的。即便再让三府参与推举官吏,但本来没交给三府举用挑选的责任,各自不能把此事放在心上。他们所用的心思算起来不到十分之二三,衹是让主事人按官阶次第来举进,不用精审。贤明愚钝都能谦让,那么百姓的耳目就全是国家的耳目。人的本性是竞争,就想诋毁比自己强的人,谦让则争着推举胜过自己的人。因而世上竞争则诋毁赞誉交错,优劣不分,难能谦让。世风谦让则贤人智者显露头角,贤与不贤则历历在目层次分明,不会错杂混乱。在这种时候,能够退出官场修养自身的人,推让于他的人多了。即便想居于贫贱,也是不可能的。拼命竞争而想让人谦让,如同倒着行走却想向前。像这样,愚人智者都知道想做官求通达,如果不自我修养就没有别的途径。在外游历求官的人,在此时就相追随着回乡了。浮华空虚的言论,不用禁止就自然平息了。人人不必用心计,任凭众人的议论,而天下自然就受到了教化。不用宣讲的教化流行,极美好的政治从此就显露出来了。谦让可以造成这般景象,怎能不努力实行呢!《春秋传》说:“范宣子谦让,他下面的人就都谦让。乐餍虽然专横,也不敢违背。晋国因此团结,几世都得到好处。”古代的教化,君子崇尚贤能而对下人谦让,小人努力务农来事奉上司,上下有礼,邪恶之人被疏远废黜,都是因为没有争夺。等到末世动乱,国家的弊病,常常就是由于不知谦让。发自内心的议论就是这些。在朝廷的君子及主管选才的大官,能不因人废言,推行此道,各自以让贤举能为首先要做的事,那么就会有众多人才涌现,贤与不贤区别分明,超过世人的功业,没有比这更大的了。初年,进升爵位为伯,渐次迁升为少府。年间任太常,转任尚书。拄勇伐呈时,刘宫以本官兼镇南军司。

  当初,刘宫的妻子卢氏生下儿子刘跻就死了,刘宫将要把女儿嫁给。劝他说:“大都贪婪,必定会破败家门。”刘塞推辞不了,最终结婚并生了儿子刘夏。刘宫终于因型夏受贿赂获罪,被免官。不久又任大司农,又因为刘夏犯罪被免官。

  每次回到家乡,乡人都用车拉着酒肉等候着他。型塞难于违背众人心意,就与大家一同吃喝然后退回剩余的食物。有人对刘写说:“君品行高洁一世,而几个儿子不能遵循。为什么不每天教诲,使他们知道过错而自行改正呢!”刘塞说:“我所做的,是我所听到看到的,而不是世代传下来的,难道是反复教诲就能得到的吗!”世人认为刘写的话有道理。

  后来被起用为国子祭酒、散骑常侍。愍怀太子刚被封为广陵王时,大选师友,以刘窘为师。元康初年,进升爵位为侯,逐渐迁任太子太保,加任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兼冀州都督。元康九年,策封为司空,迁任太保,转任太傅。

  太安初年,刘写因为年老有病辞官,赐他安车驷马、钱百万,以侯爵身份回府第。等到长沙王与成都王相攻打时,刘窘被军人劫掠,偷偷回到家乡。

  惠帝死,刘宫去了陵地。怀帝即位,又授他太尉。刘写自称年老坚决推辞,不被允许。左丞刘坦进言说:“厅堂高则台阶远,君主尊崇则宰相尊贵。因此古代的圣明帝王没有不以元老大臣为师的,从而崇大养老的教化,训示四海,使得少长有礼。七十辞官,也是对以往德行的特殊待遇,是勉励廉洁高尚的作风。太尉刘宜凭着清廉纯朴的节操,持有不变的高洁,收车告老,已有二十多年,正大的志向,越老越坚定。可以说是国家的年高望重之人,是国家的楷模。我听说老年人不用气力符合礼,刘窟年遇九十,寿命受时Et制约,于是自己带病乘车,冒险出行,在帝陵展示悲哀,向朝廷致敬,大臣的节操已经完备了。圣上诏书诚恳,必定使刘窑登上台省正位,辅助帝业,断章摘句敦促晓谕,效力两年。然而刘写多次公开上书,言辞诚恳。我认为古人养老,以不事君做官为优,把不向老人授官当作尊重,应该听从刘窟的意见。”

  三年,诏书说:“过去虞任用五臣,达到了无为而治的教化,汉朝以萧何为相,得到了安定统一的美誉,因而能在当时兴盛,流传功业给后代。我继承天命,统治万邦,若要崇大显赫的政治道德,也依赖于元老重臣百官之长,尽力辅佐,来符合我最大的愿望。然而君年高告老,实在难于违背。如今听任君以侯爵身份回宅第,地位在三司之上,俸禄依旧,赐几案手杖不必上朝及宅第一所。国家大的政务,将上门向君咨询,以称我的心意。”一年多后去世,时年九十一岁,谧号是五。

  刘写年少时贫穷,拄着棍子徒步行走,每逢到了休息的地方,不打扰主人,柴水一类事情都自己料理。等到地位名望通达显赫,常崇尚俭约朴素,不追求华丽。曾去石崇家,上厕所,看到有深红色花纹帐幕,垫褥很是华丽,两个奴婢手持香囊。刘宫于是退出,笑着对石崇说:“我误入你的内室。”石崇说:“那是厕所。”刘宫说:“我清贫之人未曾享用过。”于是去了别的厕所。刘写虽然处于荣耀受宠的地位,但在居住上没有府第宅院,所得到的俸禄,用于赡养帮助亲属故旧。虽然礼教衰微,而他自己按正道行事。妻子死了,按苴杖居庐的制度办丧事,到丧事完毕都不与女子同床。轻薄的人笑话他,刘宫也不介意。从小到老,好学不倦,虽然做官,书卷也不离手。尤其精通《三传》,辨正《公羊传》,认为卫辄不应因祖父之命而不服从,祭仲有失做臣的节操,举这两件事来说明做臣之礼,于是他的看法在世上流行。又撰写了《春秋条例》二十卷。

  有两个儿子,刘跻、刘夏。刘跻字景云,官做到散骑常侍。刘夏因为贪污被世人摒弃。

  刘写的弟弟刘智字子房,贞洁朴素有兄长的风范。年少时家境贫困,常背柴供养自己,诵读书籍从不间断,最终因儒生的品行被称道。历任中书黄门吏部郎,出任颖川太守。平原人管辖曾对人说:“我与刘颖川兄弟谈话,令人精神思路清新受启发,天黑了也不打瞌睡。在谈话时间以外,恐怕白天也想睡觉。”入朝任秘书监,兼南阳王师,加任散骑常侍,迁任侍中、尚书、太常。着《丧服释疑论》,辨析说明之处不少。太康末年去世,谧号是成。

  高光字宣茂,陈留圉城人,是魏太尉高柔的儿子。高光年少时通晓家业,熟悉刑法理论。最初由太子舍人逐渐迁任尚书郎,出任幽州刺史、颖川太守。当时武帝设置黄沙狱,用法典告诫囚犯。因为高光历代明晓法律,任命他为黄沙御史,俸禄与中丞相同。迁任廷尉。

  元康年间,官拜尚书,主管三公曹。当时赵王司马伦篡权叛逆,高光在那段时间,坚守正道保全节操。等到司马伦被赐死,齐王司马同辅佐朝政,又任命高光为廷尉,迁任尚书,加任奉车都尉。后来跟从皇帝讨伐成都王司马颖有功,被封为延陵县公,封邑一千八百户。当时朝廷都推崇高光擅长用法,因此多次出任法律官员。惠帝被张方逼迫,前往长安,朝廷大臣奔走离散,没有跟从的人,惟独高光侍奉皇帝西行。迁任尚书左仆射,加任散骑常侍。

  高光的兄长高诞被上官巳等人任用,历任涂、壅两州刺史。直诞生性放纵没有规矩,而果断刚烈超过常人,与高光的品行不一样。高诞常说直光拘于小节,总是轾暧欺侮他,高光对待高诞更加恭谨。

  皇帝回盗屋后,时值皇太弟刚刚确立,慎重地挑选辅佐人才,任用高光为少傅,加任光禄大夫,常侍的职位依旧。等到怀帝即位,加授光禄大夫金章紫绶,与傅祗一同受到推崇。不久任尚书令,原有官职依旧。因病去世,追赠司空、侍中。适逢塞洛被颠覆,竟然没有授他谧号。

  子韬字子远,放纵不检点。直韭任廷尉时,韬收受贿赂,有关官吏奏报此事,而高光不知道。当时的人虽然批评高光不能防备自己的儿子,但因为他平素用心,就不以遣件事使高光受连累。起初,高光到长安留在官署,让高韬兼任右卫将军。高韬与皇帝及公卿居所的小人勾结,等到高光去世时,仍在服丧中来往不断。当时束海王司马越辅佐朝政,不朝见皇帝。高韬知道人心埋怨,暗中与太傅参军姜迹、京兆杜毖等人谋划讨伐司马越,事情泄露被杀。

  史臣曰:下等才能的人竞争而有文采,中等才能的人清静而质朴,不如进不足而退有余。魏舒、刘寔思维精华,出仕为官,便成就大事。季塑恳切发问据实应答,当官严正。诗中的“贪人败类”,难道说的是刘夏吗!

  赞曰:魏舒言语不骄矜,李患敢与王侯作对。子真、宣茂,志气高洁,难于欺凌。能举进忠良,兴起退让。皎洁的瑚器,来光亮玉绳星。

  魏舒,字阳元,任城樊人也。少孤,为外家宁氏所养。宁氏起宅,相宅者云:“当出贵甥。”外祖母以魏氏甥小而慧,意谓应之。舒曰:“当为外氏成此宅相。”久乃别居。身长八尺二寸,姿望秀伟,饮酒石余,而迟钝质朴,不为乡亲所重。从叔父吏部郎衡,有名当世,亦不之知,使守水碓,每叹曰:“舒堪数百户长,我愿毕矣!”舒亦不以介意。不修常人之节,不为皎历之事,每欲容才长物,终不显人之短。性好骑射,著韦衣。入山泽,以渔猎为事。唯太原王乂谓舒曰:“卿终当为台辅,然今未能令妻子免饥寒,吾当助卿营之。”常振其匮乏,舒受而不辞。舒尝诣野王,主人妻夜产,俄而闻车马之声,相问曰:“男也,女也?”曰:“男,书之,十五以兵死。”复问:“寝者为谁?”曰:“魏公舒。”后十五载,诣主人,问所生兒何在,曰:“因条桑为斧伤而死。”舒自知当为公矣。

  年四十余,郡上计掾察孝廉。宗党以舒无学业,劝令不就,可以为高耳。舒曰:“若试而不中,其负在我,安可虚窃不就之高以为己荣乎!”于是自课。百日习一经,因而对策升第。除渑池长,迁浚仪令,入为尚书郎。时欲沙汰郎官。非其才者罢之。舒曰:“吾即其人也。”襆被而出。同僚素无清论者咸有愧色,谈者称之。

  累迁后将军钟毓长史,毓每与参佐射,舒常为画筹而已。后遇朋人不足,以舒满数。毓初不知其善射。舒容范闲雅,发无不中,举坐愕然。莫有敌者。毓叹而谢曰:“吾之不足以尽卿才,有如此射矣,岂一事哉!”转相国参军,封剧阳子。府朝碎务,未尝见是非;至于废兴大事,众人莫能断者,舒徐为筹之,多出众议之表。文帝深器重之,每朝会坐罢,目送之曰:“魏舒堂堂,人之领袖也。”迁宜阳、荥阳二郡太守,甚有声称。征拜散骑常侍。出为冀州刺史,在州三年,以简惠称。入为侍中。武帝以舒清素,特赐绢百匹。迁尚书,以公事当免官,诏以赎论。舒三娶妻皆亡,是岁自表乞假还本郡葬妻,诏赐葬地一顷,钱五十万。

  太康初,拜右仆射。舒与卫瓘、山涛、张华等以六合混一,宜用古典封禅东岳,前后累陈其事,帝谦让不许。以舒为左仆射,领吏部。舒上言:“今选六宫,聘以玉帛,而旧使御府丞奉聘,宣成嘉礼,贽重使轻。以为拜三夫人宜使卿,九嫔使五官中郎将,美人、良人使谒者,于典制为弘。”有诏详之,众议异同,遂寝。加右光禄大夫、仪同三司。

  及山涛薨,以舒领司徒,有顷即真。舒有威重德望,禄赐散之九族,家无余财。陈留周震累为诸府所辟,辟书既下,公辄丧亡,佥号震为杀公掾,莫有辟者。舒乃命之,而竟无患,识者以此称其达命。以年老,每称疾逊位。中复暂起,署兗州中正,寻又称疾。尚书左丞郤诜与舒书曰:“公久疾小差,视事是也,唯上所念。何竟起讫还卧,曲身回法,甚失具瞻之望。公少立巍巍,一旦弃之,可不惜哉!”舒称疾如初。后以灾异逊位,帝不听。后因正旦朝罢还第,表送章绶。帝手诏敦勉。而舒执意弥固,乃下诏曰:“司徒、剧阳子舒,体道弘粹,思量经远,忠肃居正,在公尽规。入管铨衡,官人允叙;出赞衮职,敷弘五教。惠训播流,德声茂著,可谓朝之俊乂者也。而屡执冲让,辞旨恳诚,申览反覆,省用怃然。盖成人之美,先典所与,难违至情。今听其所执,以剧阳子就第,位同三司,禄赐如前。几杖不朝,赐钱百万,床帐簟褥自副。以舍人四人为剧阳子舍人,置官骑十人。使光禄勋奉策,主者详案典礼,令皆如旧制。”于是赐安车驷马,门施行马。舒为事必先行而后言,逊位之际,莫有知者。时论以为晋兴以来,三公能辞荣善终者,未之有也。司空卫瓘与舒书曰:“每与足下共论此事,日日未果,可谓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矣。”太熙元年薨,时年八十二。帝甚伤悼,赗赙优厚,谥曰康。

  子混,字延广,清惠有才行,为太子舍人。年二十七,先舒卒,朝野咸为舒悲惜。舒每哀恸,退而叹曰:“吾不及庄生远矣,岂以无益自损乎!”于是终服不复哭。诏曰:“舒惟一子,薄命短折。舒告老之年,处穷独之苦,每念怛然,为之嗟悼。思所以散愁养气,可更增滋味品物。仍给赐阳燧四望繐窗户皁轮车牛一乘,庶出入观望,或足散忧也。”以庶孙融嗣。又早卒,从孙晃嗣。

  李憙,字季和,上党铜鞮人也。父牷,汉大鸿胪。憙少有高行,博学研精,与北海管宁以贤良征,不行。累辟三府,不就。宣帝复辟憙为太傅属,固辞疾,郡县扶舆上道,时憙母疾笃,乃窃逾泫氏城而徒还,遂遭母丧,论者嘉其志节。后为并州别驾,时骁骑将军秦朗过并州,州将毕轨敬焉。令乘车至阁。憙固谏以为不可,轨不得已从之。

  景帝辅政,命憙为大将军从事中郎,憙到,引见,谓憙曰:“昔先公辟君而君不应,今孤命君而君至,何也?”对曰:“先君以礼见待,憙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憙畏法而至。”帝甚重之。转司马,寻拜右长史。从讨毌丘俭还,迁御史中丞。当官正色,不惮强御,百僚震肃焉。荐乐安孙璞,亦以道德显,时人称为知人。寻迁大司马,以公事免。

  司马伷为宁北将军,镇鄴,以憙为军司。顷之,除凉州刺史,加扬威将军、假节,领护羌校尉,绥御华夷,甚有声绩。羌虏犯塞,憙因其隙会,不及启闻,辄以便宜出军深入,遂大克获,以功重免谴,时人比之汉朝冯、甘焉。于是请还,许之。居家月余,拜冀州刺史,累迁司隶校尉。及魏帝告禅于晋,憙以本官行司徒事,副太尉郑冲奉策。泰始初,封祁侯。

  憙上言:“故立进令刘友、前尚书山涛、中山王睦、故尚书仆射武陔各占官三更稻田,请免涛、睦等官。陔已亡,请贬谥。”诏曰:“法者,天下取正,不避亲贵,然后行耳,吾岂将枉纵其间哉!然案此事皆是友所作,侵剥百姓,以缪惑朝士。奸吏乃敢作此,其考竟友以惩邪佞。涛等不贰其过者,皆勿有所问。《易》称‘王臣蹇蹇,匪躬之故’。今憙亢志在公,当官而行,可谓‘邦之司直’者矣。光武有云:‘贵戚且敛手以避二鲍’。岂其然乎!其申敕群僚,各慎所司,宽宥之恩,不可数遇也。”憙为二代司隶,朝野称之。以公事免。

  其年,皇太子立,以憙为太子太傅。自魏明帝以后,久旷东宫,制度废阙,官司不具,詹事、左右率、庶子、中舍人诸官并未置,唯置卫率令典兵,二傅并摄众事。憙在位累年,训道尽规。迁尚书仆射,拜特进、光禄大夫,以年老逊位。诏曰:“光禄大夫、特进李憙,杖德居义,当升台司。毗亮朕躬,而以年尊致仕。虽优游无为,可以颐神,而虚心之望,能不怃然!其因光禄之号,改假金紫,置官骑十人,赐钱五十万,禄赐班礼,一如三司,门施行马。”

  初,憙为仆射时,凉州虏寇边,憙唱义遣军讨之。朝士谓出兵不易,虏未足为患,竟不从之。后虏果大纵逸,凉州覆没,朝廷深悔焉。以憙清素贫俭,赐绢百匹。及齐王攸出镇,憙上疏谏争,辞甚恳切。憙自历仕,虽清非异众,而家无储积,亲旧故人乃至分衣共食,未尝私以王官。及卒,追赠太保,谥曰成。子赞嗣。

  少子俭,字仲约,历左积弩将军、屯骑校尉。俭子弘字世彦,少有清节,永嘉末,历给事黄门侍郎、散骑常侍。

  刘寔,字子真,平原高唐人也。汉济北惠王寿之后也,父广,斥丘令。寔少贫苦,卖牛衣以自给。然好学,手约绳,口诵书,博通古今。清身洁己,行无瑕玷。郡察孝廉,州举秀才,皆不行。以计吏入洛,调为河南尹丞,迁尚书郎、廷尉正。后历吏部郎,参文帝相国军事,封循阳子。

  钟会、邓艾之伐蜀也,有客问寔曰:“二将其平蜀乎?”寔曰:“破蜀必矣,而皆不还。”客问其故,笑而不答,竟如其言。寔之先见,皆此类也。

  以世多进趣,廉逊道阙,乃著《崇让论》以矫之。其辞曰:

  古之圣王之化天下,所以贵让者,欲以出贤才,息争竞也。夫人情莫不欲已之贤也,故劝令让贤以自明贤也,岂假让不贤哉!故让道兴,贤能之人不求而自出矣,至公之举自立矣,百官之副亦豫具矣。一官缺,择众官所让最多者而用之,审之道也。在朝之士相让于上,草庐之人咸皆化之,推贤让能之风从此生矣。为一国所让,则一国士也;天下所共推,则天下士也。推让之风行,则贤与不肖灼然殊矣。此道之行,在上者无所用其心,因成清议,随之而已。故曰,荡荡乎尧之为君,莫之能名。言天下自安矣,不见尧所以化之,故不能名也。又曰,舜禹之有天下而不与焉,无为而化者其舜也欤。贤人相让于朝,大才之人恆在大官,小人不争于野,天下无事矣。以贤才化无事,至道兴矣。已仰其成,复何与焉!故可以歌《南风》之诗,弹五弦之琴也。成此功者非有他,崇让之所致耳。孔子曰,能以礼让为国,则不难也。

  在朝之人不务相让久矣,天下化之。自魏代以来,登进辟命之士,及在职之吏,临见受叙,虽自辞不能,终莫肯让有胜己者。夫推让之风息,争竞之心生。孔子曰,上兴让则下不争,明让不兴下必争也。推让之道兴,则贤能之人日见推举;争竞之心生,则贤能之人日见谤毁。夫争者之欲自先,甚恶能者之先,不能无毁也。故孔墨不能免世之谤己,况不及孔墨者乎!议者佥然言,世少高名之才,朝廷不有大才之人可以为大官者。山泽人小官吏亦复云,朝廷之士虽有大官名德,皆不及往时人也。余以为此二言皆失之矣。非时独乏贤也,时不贵让。一人有先众之誉,毁必随之,名不得成使之然也。虽令稷契复存,亦不复能全其名矣。能否混杂,优劣不分,士无素定之价,官职有缺,主选之吏不知所用,但案官次而举之。同才之人先用者,非势家之子,则必为有势者之所念也。非能独贤,因其先用之资,而复迁之无已。迁之无已,不胜其任之病发矣。观在官之人,政绩无闻,自非势家之子,率多因资次而进也。

  向令天下贵让,士必由于见让而后名成,名成而官乃得用之。诸名行不立之人,在官无政绩之称,让之者必矣,官无因得而用之也。所以见用不息者,由让道废,因资用人之有失久矣。故自汉魏以来,时开大举,令众官各举所知,唯才所任,不限阶次,如此者甚数矣。其所举必有当者,不闻时有擢用,不知何谁最贤故也。所举必有不当,而罪不加,不知何谁最不肖也。所以不可得知,由当时之人莫肯相推,贤愚之名不别,令其如此。举者知在上者察不能审,故敢漫举而进之。或举所贤,因及所念,一顿而至,人数猥多,各言所举者贤,加之高状,相似如一,难得而分矣。参错相乱,真伪同贯,更复由此而甚。虽举者不能尽忠之罪,亦由上开听察之路滥,令其尔也。昔齐王好听竽声,必令三百人合吹而后听之,廪以数人之俸。南郭先生不知吹竽者也,以三百人合吹可以容其不知,因请为王吹竽,虚食数人之俸。嗣王觉而改之,难彰先王之过。乃下令曰:“吾之好闻竽声有甚于先王,欲一一列而听之。”先生于此逃矣。推贤之风不立,滥举之法不改,则南郭先生之徒盈于朝矣。才高守道之士日退,驰走有势之门日多矣。虽国有典刑,弗能禁矣。

  夫让道不兴之弊,非徒贤人在下位,不得时进也,国之良臣荷重任者,亦将以渐受罪退矣。何以知其然也?孔子以为颜氏之子不贰过耳,明非圣人皆有过。宠贵之地欲之者多矣,恶贤能者塞其路,其过而毁之者亦多矣。夫谤毁之生,非徒空设,必因人之微过而甚之者也。毁谤之言数闻,在上者虽欲弗纳,不能不杖所闻,因事之来而微察之也,无以,其验至矣。得其验,安得不理其罪。若知而纵之,王之威日衰,令之不行自此始矣。知而皆理之,受罪退者稍多,大臣有不自固之心。夫贤才不进,贵臣日疏,此有国者之深忧也。《诗》曰:“受禄不让,至于已斯亡。”不让之人忧亡不暇,而望其益国朝,不亦难乎!

  窃以为改此俗甚易耳。何以知之?夫一时在官之人,虽杂有凡猥之才,其中贤明者亦多矣,岂可谓皆不知让贤为贵邪!直以其时皆不让,习以成俗,故遂不为耳。人臣初除,皆通表上闻,名之谢章,所由来尚矣。原谢章之本意,欲进贤能以谢国恩也。昔舜以禹为司空,禹拜稽首,让于稷契及咎繇。使益为虞官,让于硃虎、熊、罴。使伯夷典三礼,让于夔龙。唐虞之时,众官初除,莫不皆让也。谢章之义,盖取于此。《书》记之者,欲以永世作则。季世所用,不贤不能让贤,虚谢见用之恩而已。相承不变,习俗之失也。

  夫叙用之官得通章表者,其让贤推能乃通,其不能有所让徒费简纸者,皆绝不通。人臣初除,各思推贤能而让之矣,让之文付主者掌之。三司有缺,择三司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一公缺,三公已豫选之矣。且主选之吏,不必任公而选三公,不如令三公自共选一公为详也。四征缺,择四征所让最多而用之,此为一征缺,四征已豫选之矣,必详于停缺而令主者选四征也。尚书缺,择尚书所让最多者而用之,此为八尚书共选一尚书,详于临缺令主者选八尚书也。郡守缺,择众郡所让最多者而用之,详于任主者令选百郡守也。

  夫以众官百郡之让,与主者共相比,不可同岁而论也。虽复令三府参举官,本不委以举选之任,各不能以根其心也。其所用心者裁之不二三,但令主者案官次而举之,不用精也。贤愚皆让,百姓耳目尽为国耳目。夫人情争则欲毁己所不知,让则竞推于胜己。故世争则毁誉交错,优劣不分,难得而让也。时让则贤智显出,能否之美历历相次,不可得而乱也。当此时也,能退身修已者,让之者多矣。虽欲守贫贱,不可得也。驰骛进趣而欲人见让,犹却行而求前也。夫如此,愚智咸知进身求通,非修之于己则无由矣。游外求者,于此相随而归矣。浮声虚论,不禁而自息矣。人人无所用其心,任众人之议,而天下自化矣。不言之化行,巍巍之美于此著矣。让可以致此,岂可不务之哉!

  《春秋传》曰:“范宣子之让,其下皆让。栾黡虽汰,弗敢违也。晋国以平,数世赖之。”上世之化也,君子尚能而让其下,小人力农以事其上,上下有礼,谗慝远黜,由不争也。及其乱也,国家之弊,恆必由之。笃论了了如此。在朝君子典选大官,能不以人废言,举而行之,各以让贤举能为先务,则群才猥出,能否殊别,盖世之功,莫大于此。

  泰始初,进爵为伯,累迁少府。咸宁中为太常。转尚书。杜预之伐吴也,寔以本官行镇南军司。

  初,寔妻卢氏生子跻而卒,华氏将以女妻之。寔弟智谏曰:“华家类贪,必破门户。”辞之不得,竟婚华氏而生子夏。寔竟坐夏受赂,免官。顷之为大司农,又以夏罪免。

  寔每还州里,乡人载酒肉以候之。寔难逆其意,辄共啖而返其余。或谓寔曰:“君行高一世,而诸子不能遵。何不旦夕切磋,使知过而自改邪!”寔曰:“吾之所行,是所闻见,不相祖习,岂复教诲之所得乎!”世以寔言为当。

  后起为国子祭酒、散骑常侍。愍怀太子初封广陵王,高选师友,以寔为师。元康初,进爵为侯,累迁太子太保,加侍中、特进、右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领冀州都督。九年,策拜司空,迁太保,转太傅。太安初,寔以老病逊位,赐安车驷马、钱百万,以侯就第。及长沙成都之相攻也,寔为军人所掠,潜归乡里。

  惠帝崩,寔赴山陵。怀帝即位,复授太尉。寔自陈年老,固辞,不许。左丞刘坦上言曰:“夫堂高级远,主尊相贵。是以古之哲王莫不师其元臣,崇养老之教,训示四海,使少长有礼。七十致仕,亦所以优异旧德,厉廉高之风。太尉寔体清素之操,执不渝之洁,悬车告老,二十余年,浩然之志,老而弥笃。可谓国之硕老,邦之宗模。臣闻老者不以筋力为礼,寔年逾九十,命在日制,遂自扶舆,冒险而至,展哀山陵,致敬阙庭,大臣之节备矣。圣诏殷勤,必使寔正位上台,光饪鼎实,断章敦喻,经涉二年。而寔频上露板,辞旨恳诚。臣以为古之养老,以不事为优,不以吏之为重,谓宜听寔所守。”

  三年,诏曰:“昔虞任五臣,致垂拱之化,汉相萧何,兴宁一之誉,故能光隆于当时,垂裕于百代。朕绍天明命,临御万邦,所以崇显政道者,亦赖之于元臣庶尹,毕力股肱,以副至望。而君年耆告老,确然难违。今听君以侯就第,位居三司之上,秩禄准旧,赐几杖不朝及宅一区。国之大政,将就谘于君,副朕意焉。”岁余薨,时年九十一,谥曰元。

  寔少贫窭,杖策徒行,每所憩止,不累主人,薪水之事,皆自营给。及位望通显,每崇俭素,不尚华丽。尝诣石崇家,如厕,见有绛纹帐,裀褥甚丽,两婢持香囊。寔便退,笑谓崇曰:“误入卿内。”崇曰:“是厕耳。”寔曰:“贫士未尝得此。”乃更如他厕。虽处荣宠,居无第宅,所得俸禄,赡恤亲故。虽礼教陵迟,而行己以正。丧妻为庐杖之制,终丧不御内。轻薄者笑之,寔不以介意。自少及老,笃学不倦,虽居职务,卷弗离手。尤精《三传》,辨正《公羊》,以为卫辄不应辞以王父命,祭仲失为臣之节,举此二端以明臣子之体,遂行于世。又撰《春秋条例》二十卷。

  有二子,跻、夏。跻字景云,官至散骑常侍。夏以贪污弃放于世。

  弟智,字子房,贞素有兄风。少贫窭,每负薪自给,读诵不辍,竟以儒行称。历中书黄门吏部郎,出为颍川太守。平原管辂尝谓人曰:“吾与刘颍川兄弟语,使人神思清发,昏不假寐。自此之外,殆白日欲寝矣。”入为秘书监,领南阳王师,加散骑常侍,迁侍中、尚书、太常。著《丧服释疑论》,多所辨明。太康末卒,谥曰成。

  高光,字宣茂,陈留圉城人,魏太尉柔之子也。光少习家业,明练刑理。初以太子舍人累迁尚书郎,出为幽州刺史、颍州太守。是时武帝置黄沙狱,以典诏囚。以光历世明法,用为黄沙御史,秩与中丞同,迁廷尉。元康中,拜尚书,典三公曹。时赵王伦篡逆,光于其际,守道全贞。及伦赐死,齐王冏辅政,复以光为廷尉,迁尚书,加奉车都尉。后从驾讨成都王颖有勋,封延陵县公,邑千八百户。于时朝廷咸推光明于用法,故频典理官。惠帝为张方所逼,幸长安,朝臣奔散,莫有从者,光独侍帝而西。迁尚书左仆射,加散骑常侍。光兄诞为上官巳等所用,历徐、雍二州刺史。诞性任放无伦次,而决烈过人,与光异操。常谓光小节,恆轻侮之,光事诞愈谨。帝既还洛阳,时太弟新立,重选傅训,以光为少傅,加光禄大夫,常侍如故。及怀帝即位,加光禄大夫金章紫绶,与傅祗并见推崇。寻为尚书令,本官如故。以疾卒,赠司空、侍中。属京洛倾覆,竟未加谥。

  子韬字子远,放佚无检。光为廷尉时,韬受货赇,有司奏案之,而光不知。时人虽非光不能防闲其子,以其用心有素,不以为累。初,光诣长安留台,以韬兼右卫将军。韬与殿省小人交通,及光卒,仍于丧中往来不绝。时东海王越辅政,不朝观。韬知人心有望,密与太傅参军姜赜、京兆杜概等谋讨越,事泄伏诛。

  史臣曰:下士竞而文,中庸静而质,不若进不足而退有余也。魏舒、刘寔发虑精华,结绶登槐,览止成务。季和切问近对,当官正色。诗云“贪人败类”,岂刘夏之谓欤!

  赞曰:舒言不矜,憙对千乘。子真、宣茂,雅志难陵。进忠能举,退让攸兴。皎皎瑚器,来光玉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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