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理堂:从特朗普崛起看香港本土派

作者:艾理堂发布日期:2016-03-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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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没有什么理由,能让香港本土派和唐纳德・特朗普互相留意彼此的存在。不过,这位美国共和党总统候选人大热门,倒像是一面镜子,远距离映射出香港本土派的另一面。

2月底以来,在相隔万里的东西半球,肤色不同、语言各异、但政治光谱相近的两个群体――香港本土派和特朗普的支持者们――都在做着类似的事:把选票投给理念(乃至行动)都更为激进的新鲜政治面孔。两地异军突起的“愤怒草根右翼”多由对现状不满的年轻人和基层人士构成,他们称维系多年的“两党(派)”博弈模式令人窒息,宣布要打破僵化的旧有权力圈,打造属于自己的历史。

在美国,自“超级星期二”以来的多场党内初选尘埃已定。截止北京时间本周三晚,特朗普共赢得461张选举人票,逐渐抛离第二位极端保守派茶党代表克鲁兹。共和党传统精英一度寄予厚望的温和派候选人如杰布・布什和卢比奥纷纷落马,几无还手之力。随着特朗普本周拿下密歇根、密西西比和夏威夷,其获党内提名之路似已畅通无阻。但有共和党选民指出,为阻止特朗普成为总统,他们宁愿在大选中投票给希拉里;也有美国海外选民在接受大陆媒体采访时称,如特朗普当选,他会申请移民中国。

在香港,挟2月8日晚“旺角暴动”带来的曝光率,在“本土国师”陈云及黄毓民等激进本土派的支持下,之前名不见经传的本土民主前线候选人梁天琦(见上图)突然发力,成功于新界东议员补选投票中,获得超过15%的选票(共计超6.6万张)。短短一百多天里,在去年11月香港区议会选举中惨败而归的激进本土瞬间“咸鱼翻生”,俨然成为香港亲政府建制派和反建制泛民派之外的第三支力量。以“城邦自治”乃至“香港建国”为最终政治目标的候选人获得民众如此支持,这大概是香港开埠以来第一次。有建制派支持者大失所望,直称补选结果预示“香港气数已尽”。

本来二者貌似风马牛不相及,但细心观察之下,却能看到一些有趣的相似之处。两地新扎政治明星的头号竞争对手,首先是那些政治光谱上与自己最接近的一系:特朗普已被众多党内精英视为可导致共和党分裂的罪人,而陈云也在其Facebook页面逐一列出本土派的敌人,泛民位列第一。

另外,上述二者的重要主张中,最能吸引眼球且引来批评的言论,当属“通过排外才能重塑辉煌”的民粹式呼吁:特朗普的攻击对象包括伊斯兰世界和近邻墨西哥(及其非法移民),本土派则自始至终都以大陆移民乃至北京政府为标靶。(陈云上周曾在其Facebook页面转发一贴,原作者称“建国派九月选举口号,应着重寻回香港人的荣誉感,‘We will make Hong Kong great again’”。如果本土派没有哪怕参考一点点特朗普,那只能说他们真是心意相通。)

但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

共和党智库、美国企业研究所学者查尔斯・默里在分析特朗普兴起的社会根源时曾表示:“(代表了白人工人阶层态度的)特朗普主义作为一种现象,它的核心事实是整个美国工人阶层有正当理由对统治阶层表示不满。在过去半个世纪的经济增长过程中,工人阶层实际上没有得到任何好处。”

如果稍有留意近几年分析香港社会矛盾的著作或文章,一定不会对默里这段话感到陌生。事实上,只要把“特朗普主义”换成“本土主义”,把“(美国)工人阶层”改为“香港中下阶层”,整段话几乎完全可以用来形容“香港本土主义兴起的社会根源”――如果“过去半个世纪”有些夸张,那么“二十年来”应属中肯。

对于相隔如此之远、差异如此之大的两个社会,为何会在几乎同一时期孕育出如此类似的政治氛围,如能深究应可做一番文章。但至少有一点无需大费周章也能作出论断:经济发展遇到挑战及国际地位相对下降,容易令社会中经济地位较低的阶层受到伤害,进而引发其不满。在这一点上,香港和美国遇到的问题亦有相似。正是在这样的社会,越是对未来缺乏信心的民众,便越发迫切地想知道“我们是谁”,并通过迁怒于外来者定位自我,求得内心平衡。

香港回归后最严重的“暴乱”转眼已过去一个月,30多名被控“暴乱罪”的激进行动参与者将会在四月上旬继续受审。而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特朗普到时估计已将锁定党内提名。

虽然对美国现状和共和党建制派都表不满,特朗普并没有呼吁哪个州要独立建国,也没有号召支持者走上纽约街头勇武抗争:与美国政府抗争联邦土地放牧权的武装分子LaVoy Finicum早前因冲卡拘捕被俄勒冈州警察击毙,此事甚至不在他关注范围之内。按香港激进本土的标准看,不知这算不算太过保守呢?虽然一次又一次在言辞上突破美国社会的“政治正确”,但作为商人的特朗普仍是在既有游戏规则中行事――这大概正是因为他手握着“竞选总统”的筹码吧。

(注:作者艾理堂是香港资深媒体人,现在港从事公共政策分析及新媒体咨询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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