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凌炜：蔡英文美国之行预示亚太战略格局将出现新的变化

美国的态度与立场对于台湾政局及两岸关系的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影响。自从台湾开始领导人直接选举后，蓝绿两党候选人赴美国，阐明各自当选后的执政理念成为了一个惯例。与2011年蔡英文访美相比，此次访问蔡英文做了精心的准备，全面提出了包括两岸政策在内的未来台湾发展战略，整体执政理念与政策主张更加契合美国的亚太战略，同时，美国当局对于这次民进党候选人蔡英文的态度也发生了根本性的转变。蔡英文访美的短期效应是美国因素在2016年的“大选”中不再成为民进党重返执政舞台的障碍；而从长期观察，民进党再次执政后，美国的亚太战略将得到台湾当局的全面配合，未来的亚太战略格局将产生新的变化

在未来的亚太战略新格局中，蔡英文提出的台湾发展战略将为台湾社会的发展增加不确定因素。

蔡英文提出的台湾发展战略将全面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

在此次访问美国的过程中，蔡英文认真准备，针对美国的亚太战略，精心设计了台湾未来的发展战略，使得台湾的两岸政策以及各项重大发展战略全面地配合了美国的亚太战略，在一些重大议题上消除了美国的疑虑。

（一）蔡英文保证其两岸政策不会影响美国保持台海地区稳定的战略目标

在整个访美的过程中，蔡英文没有正面回应各方所关注的“一个中国”及“九二共识”，而是采取了创造更大想像空间的做法，继续采取模糊的态度。在华盛顿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演讲中，蔡英文首次提出两个新的说法，一个是“将在‘中华民国’现行宪政体制下，依循普遍民意，持续推动两岸关系的和平稳定发展”，另一个是“两岸之间应该珍惜并维护二十多年来协商和交流互动所累积的成果。将在这个坚实基础上，持续推动两岸关系的和平稳定发展。”。①这两个新的论述尽管没有直接、清晰地说出“一中原则”和“九二共识”，但是，也明确地否定了陈水扁执政时期推行的极端的“法理台独”路线。同时，蔡英文向美国方面强调，自己和中国大陆的沟通渠道是有效和畅通的，且自己的许多立场得到中国大陆的认可，是经过了和中国大陆充分沟通之后的产物。

从目前情况来看，蔡英文的表述达到了美方的最低要求。美国尽管对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存在不满意，但是也接受她的模糊说法，认为最低限度蔡英文不会是美国的麻烦制造者，蔡英文上台不会导致台海地区发生紧张，影响美国维持台海地区稳定的亚太战略目标。

（二）蔡英文提出的台湾经济发展模式全力迎合美国的亚太经济战略

针对美国担心台湾经济过于依赖中国大陆的心态，蔡英文提出了完全与国民党不同的台湾经济发展模式。在演讲中蔡英文提出“非常希望和美国建立经济战略伙伴关系，会促进台湾与美国企业加强合作，以重振台湾的资通产业。”同时强调，“在国际贸易方面，台湾对于参加跨太平洋伙伴协定有迫切需求，希望至少能参与第二轮协商。设立了一个TPP特别小组，探讨加入TPP涉及贸易自由化的各重要层面问题。”②关于台湾加入区域经济一体化的问题，国民党和民进党在谈到台湾的对外经济政策的区别是，国民党谈到这些问题的时候会同时提到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区域全面伙伴关系（RCEP）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等，但是，蔡英文在提到这类问题的时候只会提及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TPP），但对区域全面伙伴关系（RCEP）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AIIB）等中国主导或参与的区域经济一体化机制兴趣有限。蔡英文很显然希望台湾加入到以美国为主导的区域经济一体化的过程中来，而不是以中国为主导的亚太经济一体化进程中。

蔡英文向美国表示，民进党也接受两岸之间的经济交流更多，但是希望台湾的经济依赖应该多元化。并且，在两岸经济关系，特别是ECFA问题上，蔡英文非常强调台湾的主体性，把是否体现台湾的主体性置于经济利益之上，这是民进党的政党支持基础。蔡英文提出的台湾经济发展模式，不仅符合美国的亚太经济发展战略，也有助于消除美国对于台湾经济过于依赖中国大陆的担心。

（三）蔡英文在南海问题上提出了与国民党完全不同的政策主张以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

美国高度关注南海争端，要求台湾按照联合国海洋法公约阐述自己的立场，希望台湾当局澄清“十一段线”的含义。针对美国方面的立场，蔡英文向美国方面做出以国际法解决争端的保证。蔡英文在演讲结束后针对听众的提问指出，“台湾要按照国际法，尤其是相应的海洋法公约，以及遵循航行自由、和平解决争端的原则解决南海争端”。虽然民进党在南海问题的立场还没有完全定型，然而，通过蔡英文在各种场合的宣示表明，民进党执政后将按照国际法，以国际海洋公约处理南海问题。在2016年一季度，也就是台湾“大选”结束和领导人正式就职之间，如果海牙国际法庭就菲律宾的上诉发表一份意见，蔡英文将会支持国际法庭的任何裁决，并且蔡英文会反对两岸之间任何在南海议题上的合作。

与马英九执政的国民党当局相比，蔡英文在南海议题上的政策立场发生了重大的变化，尽管蔡英文还没有做出澄清“十一段线”的承诺，但是，这个变化符合美国在南海问题上的立场。同时，蔡英文在演讲中明确表态，“基于台湾关系法和在区域安全的共同利益，持续强化台美军事合作十分重要的。台湾应该继续成为美国可信赖的伙伴，以确保区域的和平稳定，并共同因应如网络安全等其他非传统性的安全威胁。”③强调“基于共同价值与共同利益，台湾及台湾人民和美国之间在政治、安全、经济与文化上一直存在特殊的紧密关系。”蔡英文的讲话显示出未来民进党如果重返执政舞台，将全面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

美国因素不再成为蔡英文赢得2016年台湾“大选”的障碍

访美结束后，蔡英文在民进党中常会中表示，“这次访美行程是如此顺利”。④与2011年蔡英文的美国之行相比，美国的态度和立场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及整体执政理念得到了美国的认可，美国因素不再成为民进党重新执政的障碍。

（一）美国当局勉强接受了蔡英文的两岸政策

在蔡英文访美前夕，美国国务院副国务卿帮办董云裳公开表示，美国整体两岸政策的基本思路是保持两岸关系的稳定，两岸双方要减少紧张并改善两岸关系。在蔡英文访问期间，经过公开的演讲以及私下与美国政界、学界的交流，美国当局基本接受了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在与蔡英文会面后，“美方官员以‘建设性的’意见交换为双方会谈定调，透露美方对蔡此行的肯定。”⑤台湾文化大学社科院院长邵宗海指出，“蔡英文此行对‘两岸维持现状’、‘九二共识’与‘台独党纲’的关系等问题，还是模糊回答。但她所求的是，愿与大陆维持和平稳定关系，并打出‘中华民国现行宪政体制’作为两岸继续交流的基础，即使北京可能有不同看法，‘只要美国愿意接受’就可以了。”⑥美国涉台专家认为“整体上的蔡英文此次访美的氛围要比2011年积极得多，蔡英文在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的演讲有许多值得消化的地方，其中包含了许多积极的信号。‘中华民国宪政秩序’可以被解读为一个中国，因为‘中华民国宪法’本身并不承认台湾是独立于中国大陆的国家”。“‘20多年来不断累积的成果’暗指了‘九二共识’。也在某种程度上表达对九二共识的含糊接受态度。这两个表述考虑得很细致，显示出她比4年前更解中国大陆了，蔡英文的表述达到了美方的最低要求”。

美国尽管对蔡英文的两岸政策存在不满意，但也已经接受她的空洞说法，并不愿意在选举前向蔡英文进行施压要求她作出改变。美国和蔡英文都选择先将目前短期的选举过程度过，随后再来研究两岸关系如何相处的问题。

（二）美国当局不再会出手干预台湾的“大选”

在2011年台湾“大选”的过程中，美国白宫官员在蔡英文访美之后，通过英国《金融时报》公开宣称“美国对于蔡英文是否有意愿、有能力维持台海地区的稳定表示怀疑”。随后美国出台了一系列的措施支持国民党候选人马英九。但是，在此次蔡英文访美的过程中，美国当局从根本上改变了对2016年台湾“大选”的立场，改变了对民进党候选人蔡英文的态度。蔡英文此行在华盛顿，不只踏进美国白宫和国务院，也在美国国会跟共和党参议院军事委员会主席麦肯（John McCain）、民主党参议员李德（Jack Reed）、共和党参议员苏利文（Dan Sullivan）等议员会面，甚至“蔡英文进入国务院后还能在门口接受访问，是1979年台美断交后‘未曾见过的优遇’，表示美国是对蔡英文‘充分接纳的’。”⑦美国政府目前的评估是，由于台湾并没有对蔡英文构成有效挑战的对手出现，蔡英文赢得2016年台湾“大选”的可能性较大。美国毫不期待蔡英文这一次会真的完整阐述两岸政策。美国政府希望在蔡英文获胜之后和她认真、实质讨论台海局势和两岸关系。多位美国涉台问题专家认为，“美国亚太政策核心团队只会象征性地向蔡英文表明美国在此问题上的原则立场，即希望民进党能够主动维护两岸之间的和平与稳定，希望能够共同塑造两岸稳定交流的共同基础，但不会在公开场合向民进党和蔡英文施压。除了蔡英文向媒体发表的讲话以外，美国政府这一次不会对媒体发出任何声音，更不会采取具体措施支持国民党连任”。

总之，蔡英文访问美国的最重要目的是说服美国在即将到来的选举中保持中立，这一目的目前来看已经达成。在选举前，美国当局在这一阶段将保持同蔡英文相对良好的关系，以便在蔡英文真正当选台湾地区领导人后同她进行有成效的对话。

（三）蔡英文与美国当局的制度性沟通得到根本性改善

在对外关系领域，包括美台关系一直是国民党的强项。蔡英文2011年9月访美受挫，在选举失败后蔡英文曾拒绝与访台的美国官员见面，与美国的沟通一度陷入低谷。但是，从这次访美过程来看，民进党早于去年九合一选举大胜后就启动蔡英文访美工作的准备。除了陆续向美方提出《国防蓝皮书》与加入“泛太平洋伙伴协议”（TPP）的基本态度与准备，蔡英文也透过“中国事务委员会”凝聚党内更多务实的对中作为。美方当然不只要看民进党的“行动”，更要蔡英文的“保证”。因此蔡英文一步一步提出对美的“战略再保证”。蔡英文年初针对两岸关系先抛出“三个有利”和“三个坚持”，接着在“中国事务委员会”的背书下提出维持台海和平与两岸稳定发展的“维持现状论”。民进党中央针对访美进行无数次沙盘推演与文稿推敲，核心幕僚数度访问华盛顿先行沟通说明，抵达华盛顿前蔡英文先于“华尔街日报”（Wall Street Journal）撰文，提出多元“外交”对话、有意义参与国际事务、确保经济自主性以及“有原则”的对中交往政策，为访问华盛顿行程定调。“这些铺陈，都是为了向奥巴马政府官员证明，她这次是有备而来，诉求强化全面、而非单一议题的台美关系，而且背后有着民进党团结一致的支持，更考虑到近年来台湾社会民意对两岸关系的新态度与亚太政经安全情势的变化”。⑧此次访美显示出蔡英文与美国当局之间的重新建立了制度性的沟通，民进党与美国的关系得到根本性改善。

蔡的发展战略将为未来台湾发展带来潜在风险

通过对蔡英文访美过程的分析可以看到，民进党再度执政后，台湾将改变国民党执政时期在中美之间保持平衡的态势，蔡英文当选后将采取“一边倒”的方式，各项政策将全面配合美国的亚太战略。民进党重新执政，不仅将对未来的亚太战略格局带来新的变化；而且，将为未来台湾社会的发展带来潜在的风险。

（一）在中美两国之间采取“一边倒”的战略不符合当前中美关系的基本结构及其发展趋势

近年中国大陆在国际社会崛起，在政、经、外交、科技、太空、军事等领域发挥无比的影响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