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高桐：我国需求结构的变化及宏观政策取向

主讲人简介：陈高桐，现任中共中央党校校刊社总编辑兼《理论动态》主编、教授，曾任中共中央党校办公厅副主任、科研部副主任、中央财经领导小组办公室农村组局长等。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规划专家组成员，全国新闻行业领军人。我国著名经济学家，三农问题专家，曾获国务院有突出贡献专家称号，首批国务院特殊津贴获得者。多年从事经济理论政策研究，多次参与中央有关文件起草。

需求结构的一般意义和特殊意义

讲到需求问题，从一般意义来讲，在座的各位学经济学的也好，或者想了解经济知识的也好，总供给和总需求的概念是我们经济学最基础的基础。假如我们在学习经济学的时候，这一类概念可以把握好，我想大体上你对经济学就可以入门了。如果你在总供给和总需求的平衡上了解得比较深刻，甚至有独到的见解，那大体上可以成为专家了。如果再加上你对机会成本还有自己独到的见解，那么你就不仅对我们中国的经济学比较了解，而且也比较了解了国际经济和世界经济。当然我说的这些基本概念，是我们经济学必学和必须掌握的概念，它还不能代表整个经济学的发展水平。如果大家想成为经济学方面很高深的专家，或者是大师级的人物，那还要学习得更多。

我之所以很强调总供给、总需求，就是我们从宏观政策来看，我们讲经济出问题，大体上就是在这个环节出现了问题，这个环节假如不出现问题，那么经济的运行就是比较稳定、平稳的。当然我下面还会给大家讲，可能由于虚拟资本的存在，即使我们总供给、总需求达到平衡，在货币领域也有可能出现问题，但是这样的问题由于总供给、总需求是平衡的，可以很快地解决，但是如果总供给、总需求出现偏差，用其他的手段很难做到。所以我以我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同学们，一定要把这一类的概念掌握好，而且今后走向社会的时候，我们所制订的政策、把握市场，主要是靠这样的概念。这是我讲它的一般意义。

今天我讲需求结构，还有两个特殊意义。特殊意义在哪儿呢？现在大家都在讲我们面临着世界金融危机的冲击。广东和北京不太一样，我来的时候还穿着毛衣，到了广东我还有意带了一件衬衫，结果大家都穿着短袖，所以我先擦一下汗（笑）。我在北京讲课的时候，已经开了暖气了。应对这场危机，我们现在从中央到各地出台的政策来看，都遵循一个原则，就是扩大内需。这个原则从美国来看是完全正确的，因为无论怎么讲，世界市场虽然滑坡了，但是我们中国还有13亿人口，13亿就需要消费，这就是大市场。我们在这一点上应该感谢毛主席，毛主席建立新世界，他有一句话，多生两个可能问题不大，人多热情高、干劲大，众人拾柴火焰高。有一段时间我们的生育政策是非常放开的，我们之所以现在有这么多人口，跟那时的放开非常有关系，当然到六十年代末期、七十年代已经开始收紧生育政策，如果那时没有放开现在没有13亿人口，如果中国只有1-2亿人口，我可以告诉大家，在这场金融危机中没有多少人会关注我们，美国有2亿多人口，俄罗斯有1亿多人口，正因为我们有这么多的人口，在国际市场中占有相当的地位，当然不能说话语权，不能光看你的人多，还要看你的经济实力、商品情况。

中国13亿人口，到底会对世界市场产生怎样的影响呢？现在来看两个影响比较大。第一个，都怕中国人买东西，国际市场只要中国人去买东西，买什么什么就会贵，中国一买粮食马上期货市场就把价格拉起来。现在大家生活好了，有汽车了，中国的能源需要进口石油、需要进口汽油，中国一参与购买，世界石油的价格马上就升上来了，人家知道你有这么大的市场，第二就是怕中国人去到国外开辟市场，我去年到意大利，意大利刚刚爆发米兰事件，就是中国居住在意大利的商人，当然也有意大利籍也有不是意大利籍的，跟意大利居民产生冲突，酿起了冲突。我考察了一下，最根本的根源在哪里呢？人家认为中国人特别能干、特别能吃苦、特别不休息，人家就没有竞争力。我在罗马也去市场逛了一逛，人家是上午九点开门到十一二点必须关门，然后到三点半再开门，然后再到六点或者七点多又关门了。我在教皇所在的那个地方想买一点纪念品，从梵蒂冈出来天已经黑了，同去的人就说你不要走了，我们买一点纪念品，小贩拉着小车，他说不卖了，不做生意了，我当时就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假如这个小贩是在中国，或者是中国人，肯定会停下来，哪儿有见生意不做的商人呢？而且会不厌其烦地，你买到晚上八点都可以，只要你购买，想赚这笔利润，而意大利不是这样。意大利认为你不休息，你的竞争力太强，而且按照他们认为的这就是不公平竞争。而且他们也没有见过中国这么一批人是这么干活的，早上可以不休息，中午进货，晚上卖到什么时候都可以，无休无止地干，所以他们认为哪儿中国人去得多了，对哪里人的就业就会有冲击。不仅是意大利，西班牙也把我们的制鞋厂烧了，就是因为你太能干了，如果你这样做别人就竞争不过你。

像中国这样一个大市场，世界上大家都很关注，在金融危机这件事上大家就把希望投入到我们这个市场中。刚刚闭幕的亚欧会议，为什么在中国召开？为什么这么多欧洲的总理、货币委员会主席，包括欧盟的主席巴罗佐说，这个时候中国要体现大国，要对世界拉一把，如果没有中国对世界拉一把，这个世界就要出问题了。我们还有1.9万亿的外汇储备，巴罗佐就说了，我们拿了上万亿救市，你们也得拿一点吧。而且之所以把这个会议选择在中国，我们的外汇储备和整个欧洲相比也算不了太多，跟单国相比是多的，但是跟欧盟所有国家相比不算多的，他们其实还是看重我们的市场，是希望我们这个市场带动世界经济不至于萎缩得太厉害，是把希望寄托在这个方面。

而我们所制订的方针是什么呢？就是扩大内需。昨天温家宝总理和俄罗斯先当总统又当总理的普京在一起会谈得非常成功，围绕的就是中俄两国要联手来抵御金融危机。我刚才说到普京先当总统又当总理，很多同学笑了，在俄罗斯是这样，在中国不太可能，就像过去你当了总统当总理不太可以想像，反正从官大到官小，中国人没有这个概念，前两天我还领导你，过两天你领导我了，怎么说啊？而俄罗斯好办。

我们定出的原则是扩大内需，那么需求结构研究就比较新鲜了。围绕这个课题我们就要解决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就是我们要知道我们国家的需求结构目前是一个什么样子？这是我们要研究的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我们讲扩大内需、扩大需求，在这样一个需求结构下，我们要扩大哪方面的需求？第三个问题，我们要用什么样的办法来实现我们扩大需求的目的？我想围绕这个课题，我们大致上要解决的问题不外乎这三个方面，就是首先要明白我国的需求结构到底是怎样的，第二就是要研究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扩大怎样的需求，不能见需求就扩大，你想扩大也扩大不了，比如说三鹿奶粉我想多卖一点，卖得出去吗？因为它有三聚氰氨，想扩大也扩大不了。第三就是需要有政策的走向，就是用什么样的办法能够实现我扩大需求的目的。

无论是作为学者，还是作为制订政策的这样一个层级的代表，这三个问题是我们要围绕的中心问题。由此我在这里多说一句话，我在学经济学的时候上的研究生，当时八十年代我写的论文题目是关于通货膨胀的问题，我之所以首批获得国务院特殊津贴，和这本书有关系，当时研究通货膨胀的少一些，而且我当时提出的观点是适度的通货膨胀也可以接受。为什么要插这么一句话呢？就是大家在研究论文过程中，或者是学习过程中，要抓住一个课题，一定要弄清楚这个课题目前研究到什么程度、我还能解决什么问题、我要解决什么问题，如果这个事情解决了，大家的论文在这个课题研究上就会有进步、就会有创新、就会有个人的观点，你的论文写得再漂亮，你没有主题大家不知道你要解决什么问题，或者你研究了半天，专家一看你还有很多象样的著作没有看到，你说的话人家早就说过了，你的研究就基本失败了。刚才主持人介绍我说是国家社科规划办的专家组成员，我们在审课题时，这是一个最主要的观念。

我国目前的需求结构：出口依存度过高

我们目前的需求结构是什么样的呢？从总供给、总需求方面来说，大体分为三个方面。第一是消费需求，这都是常识性的话题了。消费需求目前是什么样的情况呢？08年的数据还没有出来，等到今年年底，大约是明年三四月份中国统计年鉴才能出来。我这里有07年的数据。07年我们消费需求对于GDP贡献率是39.7%，不到40%，差0.3%到40%。与06年相比，我们消费需求的贡献率有增长，06年35.7%，大约增长了4个百分点，但是如果横向比较的话，日本是多少呢？日本是70%，就是消费需求对GDP的贡献率是70%，美国是73%。美国人太会花钱了，不仅有钱人可以花钱，为什么叫次贷危机呢？有钱人有优质资产，也会花钱，全世界旅游、有游艇、有住房，当然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消费，没有钱的人也要花钱，你不是买不起房子吗？好的，零首付，房子给你，然后你慢慢还。次贷危机就是这样产生的，在整个经济高涨的时候，预期房价会涨，大家都会买，还银行贷款就可以了。等到经济萎缩、利率提高，还不起了。据说原来中产家庭的，现在也开始感觉到这场危机了，就是美国的消费结构的贡献率非常大。

1997年我们消费需求的贡献率是16.5%，从1997年开始，学经济学的同学们可以翻翻资料，我们国家开始一直讲扩大内需，97年我带队到广东调研，就是要扩大农村内需市场，但是我们扩大了十年，从16.5%扩大到现在的39.7%，为什么呢？我们的需求结构就是出口贡献太大了。

第二个需求结构是投资需求，投资需求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需求，消费需求我们是研究比如说彩电、冰箱、洗衣机、房屋，包括一些文化消费、旅游消费。2007年投资需求对于整个国民经济的贡献率是38.8%，比06年要少，06年是49.9%。为什么投资需求少了呢？就是我们这几年中央一直在贯彻科学发展观，而且现在从9月份开始，全党要用一年半的时间来学习实践科学发展观。科学发展观的核心是以人为本，要多关注民生，我们投入到民生这一块的财政是非常之大，建立了覆盖全部城市的低保线，把全国包括城乡在内的义务教育这一块的学费、杂费、书本费全免了，我们还要建立农村低保、农村医保，就是财政的很大一块转化为终端产品了，最后到每一个人消费产品，成为消费需求了，我们这一块的投资需求大体上降了十个点左右。

第三个需求是进出口需求，是以进出口来计算的。07年进出口在GDP里的贡献率占到21.5%，06年进出口贡献率是14.4%，从14.4%增加到21.5%，这说明什么问题呢？说明中国的出口顺差增大了。中国有1.9万亿的外汇储备，就是你出口多了，赚了美元了，但是现在来看挣美元也不是好事，美元一贬值你也受损了。05年我到美国去的时候，当时我当副团长，跟美国经济学家交谈的时候，美国经济学家很气愤地说，如果美国这样搞下去，美国让中国买完了，后来我才明白，美国很多的债券，因为投资需要嘛，我预期你的债券要涨，中央银行做了一些投资。当时我就跟他开玩笑说，其实我们是上当了，十年前你们就用这样的口气来忽悠日本人，你们来买我们的东西吧，日本人真的当一回事了，跑到美国什么都买，但是买到手之后怎么办呢？五年之后又用最低的价格卖给美国人，现在你们又忽悠我们，无非是走日本人这条路。

总得来说，我们的外汇储备是可以在国际上买一些东西的，而且可以买比较大量的东西，但是出口贡献率过大，带来一个什么问题呢？这就是经济学常见到的问题，就是为什么出口要多，为什么我们的外贸依存度比较高？进出口贡献率大了，就说明我们的外贸依存度高了，高到什么程度呢？我这里也有一个统计数字。1980年我们刚刚改革开放，外贸依存度是12.6%，很小。到了1990年，涨到30%，到了2002年达到50.2%，到了07年是63.6%。美国和日本大体上他们浮动区间是20%到45%，我查了一下美国的资料，就没有超过30%，它是外贸大国。依存度大就带来一个很大的问题，美国感冒了或者人家打喷嚏了，我们这边就得出一点小问题。为什么外贸依存度大？国内东西卖不出去，我们才想到出口，或者国内的东西没有竞争力，我才想办法出口，这说明我们还有扩大内需的空间，不是说满了，美国73%才是满了，我们还差一大截呢。

靠什么拉动内需？

扩大哪方面的内需呢？十年前97年我们也经历了一场金融危机，不过是区域性的，